中国是诗的国度,在源远流长的五千年的历史文化长河中,诗歌又是这条长河中一朵璀璨,耀眼、惊艳的浪花。在诗的国度里自然而然地孕育了许多优秀的诗人,唐诗又是这个国度里的高峰。在群星璀璨的唐代诗人里,李白无疑是最为耀眼的那一颗。
杜甫盛赞李白的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他还褒扬李白的诗歌“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当代著名诗人余光中这样评价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李白的诗歌善于从民歌、神话中汲取营养和素材。他将超凡的想象力,流转自然的清新飘逸的语言,华丽的辞藻,和谐多变的音律融合交织在一起,织就了一首首色彩瑰丽绚烂的篇章,谱写了一曲曲雄奇豪放的诗歌。
不管从李白的诗歌成就来说,还是从他的人生际遇来说,在长安的时日里,都是他的高光时刻。
李白从青年时期就离开家乡安州,开始漫游名山大川,饱览祖国壮丽的山河的游历行程。他在游览东岳泰山时,结识了道教人士吴筠,李白的才华给吴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吴筠进入宫廷,他便向朝廷举荐了李白,这当然是后话了。
天宝元年,李白的足迹踏上了繁华的都城长安,当时的长安名流如云,全国文化界的名人都汇集在这里。在长安,李白结识了贺知章,两人意气相投,豪放纵逸是他们共有的气质特征。他们一见如故,饮酒赋诗建立了深厚的友情,“金龟换酒”的典故说的就是贺知章和李白饮酒的故事。
得到好友贺知章、吴筠等人的极力推荐,在文化气息浓厚的长安城里,李白的诗名广泛传播。而李白在长安也是不负众望,他“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李白创作《清平调》,再现盛唐气象
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了唐玄宗面前,李白飞扬的文采和锦绣的诗歌受到了唐玄宗的喜爱,被封“翰林待诏”,供奉翰林,此时的李白成为宫廷诗人,专门为宫廷创作诗文以供娱乐。
天宝二年,唐玄宗带杨贵妃在沉香亭赏花,派音乐演唱家李龟年下圣旨召李白来作诗助兴。此时李白在翰林院任职,他应唐玄宗之令,提笔写下三首赞美杨贵妃和牡丹花的绝句,就是《清平调三首》。
李白将才思倾泻在笔端,诗笔挥洒自如,相互钩带,从篇章结构上说,第一首从空间来写,把读者引入蟾宫阆苑。李白的第一首《清平调》是这样写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一首开篇的七个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想”字有正反两面的理解,可以说看见云霞而想到衣裳,看见牡丹花而想到人的容貌。也可以说诗人把衣裳想象为云霞,把容貌想象为花。这样情景交融的七个字,给人带来的是花团锦簇与雍容华贵集于一体的感觉。
牡丹在唐代大规模进入人们的审美玩赏视野,是一件富有传奇色彩的宫廷文化事件。初唐、盛唐时期,由于武则天、唐玄宗、杨贵妃等人的特殊审美兴趣,宫廷中形成了玩赏牡丹的风气,并体现出求新求奇、追求巨丽之美的审美趣味。
在为数不多的盛唐时期牡丹诗词中,因审美观赏及具体创作情境的不同,以及作者个体情怀的差异,已呈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向。李白、王维等诗人应制创作的牡丹诗,一方面体现这种审美趣味,另一方面又与宫廷生活有密切关联,这一时期的牡丹诗,给本是植物属性的牡丹花注入了国色天香、美轮美奂的人文气息。
李白的诗句,大意是说当人们见到飘逸流动的云霞就联想到杨贵妃华美的衣裳,见到盛开的娇艳的牡丹花就联想到杨贵妃艳丽的容貌。杨贵妃的衣服在诗人的笔下如天边云霞和霓裳羽衣一般轻盈,它们簇拥着杨贵妃娇美的容颜。
李白想写杨贵妃美,她的美到了什么程度呢?连天上的云彩都想成为她的衣裳,盛开的牡丹花都想成为她的容颜。明明是写杨贵妃的美像天上的云彩和盛开的牡丹,可李白却匠心独运,偏偏以天马行空式的想象反过来写,这正是这首诗点睛之处,堪称神来之笔。
“云想”二字是诗人空灵绝妙的想象。诗人以飘逸流动的云霞赞美杨贵妃服饰的飘逸出尘,通过比喻的修辞手法,描写了杨贵妃的容颜与衣裳之美,表现出杨贵妃的富贵之态,宛如仙子一般。
诗中两个“想”字,是李白从观赏者的视野中进行描写的。因为诗人奉召来到兴庆宫龙池东沉香亭前,他见到朦胧月色下盛放的娇艳的牡丹花与沉香亭中的杨贵妃后,灵感迸发,才写出了这样的诗句。
诗人以云霞联想杨贵妃服饰的华美、气质的出尘,是建立在月色朦胧、华灯初上时的兴庆宫的赞美和想象上的。所以云霞是诗人的想象,以想象中云雾蔼蔼的仙境暗喻兴庆宫,以天上的瑶台仙境暗喻长安宫城里的沉香亭。
接下去“春风拂槛露华浓”,进一步以“露华浓”来点染花容,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这就使上句更为酣满,同时也以风露暗喻君王的恩泽,使花容人面倍见精神。接下来诗人将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由眼前的牡丹花联想到神话传说中西王母居住的群玉山、瑶台。
诗人在时空的转换、挪移中,以想象写现实。在想象的情景与现实情景的对比中,诗人认为:这样的天姿国色与花容月貌,只有在上天仙境才能见到,不是群玉山头所见的飘飘仙子,就是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玉山、瑶台、月色,一色素淡的字眼,映衬花容人面,使人自然联想到白玉般的人儿,又像一朵温馨的白牡丹花;与此同时,诗人李白又不露痕迹地把杨贵妃比作天女下凡,精致的文字毫无阿谀奉承之嫌,读来毫无违和感。
如果说第一首是从空间来写的话,第二首诗是从时空的挪移来铺垫和推进诗意的,诗人想象的场景是楚襄王的阳台以及汉成帝的宫廷。于是第二首《清平调》便从李白的口中吟咏而出: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起句“一枝红艳露凝香”,诗人笔下的牡丹花娇艳凝香,带着露水,这一句从颜色与香味两个方面写牡丹花的娇艳,不但写出了天然的美,而且写出了含露的美,比上首的“露华浓”更进一层。诗人以花写人,用牡丹花的色香味来衬托杨贵妃的花容月貌。
“云雨巫山枉断肠”,化用楚襄王与巫山神女的典故。诗人把上句的牡丹花拟人化,指出楚襄王为神女而断肠,其实梦中的神女,哪里及得到当前的花容人面。
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可算得绝代美人了,可是赵飞燕还得依靠新妆,哪里及得眼前花容月貌般的杨贵妃,杨贵妃不施粉黛,雍容华贵的形象便已是绝色天然的美人了。
诗人用抑扬法,化用典故,借古喻今,借赞美巫山神女与赵飞燕,以凸显杨贵妃的花容月貌。相传赵飞燕体态轻盈,能站在宫人手托的水晶盘中歌舞,而杨贵妃身形丰腴。“环肥燕瘦”的成语就是形容赵飞燕和杨玉环的。
据说,杨贵妃非常喜欢李白的这三首《清平调》,时常吟咏。
但是坊间还流传着这样一种方法,说是李白写此诗时曾让高力士为他脱靴,高力士认为李白的行为对自己是一种侮辱,心中不满,就在杨贵妃跟前说李白的坏话,说李白以赵飞燕身形的纤细,讥讽杨贵妃丰腴的身形,以赵飞燕私通宫闱的事情,暗讽杨贵妃私生活不检点。
李白也因此无法立足宫廷,被迫离开,这就是“赐金放还”之事的前后始末缘由。假如李白真的在诗中隐含了这样的用意,首先与应制诗的主题大相径庭,其次李白渴望得到朝廷的赏识,这是他积极寻求进入体制内并与上流社会建立联系的原因。因此,李白诗作的真正意图就是体现他对盛唐气象的认知和对盛唐秩序的认可。
如果说,李白因为这三首诗而受到排挤,或许是因为李白的才华受到了其他宫廷诗人的嫉妒吧,这种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总之,这三首诗成为李白人生的高光时刻,也为他离开宫廷,人生轨迹逆流直下埋下伏笔。
回到诗歌本身,继续鉴赏。如果第二首是从时间来写的话,在第三首中,诗人的目光和视野又回到眼前的现实,点明宫中的沉香亭北。这一首中的“春风”和第一首中的“春风”前后遥相呼应,李白的第三首《清平调》是这样写的: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开篇二句:“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诗人将笔墨从对仙境的描绘返回到现实的描写中。“倾国”意思是美人,当然指杨妃。
诗作的行文到此处时,李白才正面点出主题。诗人用“两相欢”三个字,把牡丹和“倾国”合为一体。“带笑看”的主体人物是唐玄宗,这三个字使牡丹花、杨贵妃、唐玄宗三种形象融为一体,成为有机统一的整体,人景情三位一体的章法在此处达到高峰。
由于第二句的“笑”,引起了第三句的“解释春风无限恨”,“春风”两字暗指唐玄宗。这一句把牡丹与美人动人的姿色写得情趣盎然。
最后一句照应主题,点明唐玄宗与杨贵妃赏花的地点在沉香亭北。沉香亭,顾名思义,就是用名贵的沉香木建造而成的亭子,牡丹花盛开在亭外,赏花的人倚靠着亭子的栏杆,这是一个有花、有月、有人的浪漫的夜晚。
在这个花香流动、春风怡荡、花不醉人人自醉的夜晚,一首首旋律优美的曲调从李白的口中倾泻而出。当李龟年吟唱的清平调旋律缭绕在沉香北亭的上空时,人们都陶醉在这美妙的声乐中。李白的诗歌和李龟年的歌声,不就是盛唐气象嘛?
《清平调三首》是李白所作的组诗,第一首以花喻人,借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和蟾宫阆苑的仙女称赞杨贵妃的国色天香之姿;第二首以楚襄王和赵飞燕的典故称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第三首把牡丹花、杨贵妃与唐玄宗糅合为一体来称赞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生活。
小话诗词
李白的《清平调三首》,主要赞美杨玉环的美,将人与牡丹花对比,并且极力渲染了杨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情景。李白的《清平调三首》以花比人,令人觉得人花争艳,人比花美,成了古今应制诗的绝唱。
这三首诗,辞藻华美,诗意行云流水,诗歌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就是将花与人融合在一起写。如“云想衣裳花想容”,既是写花,又是在写人,在月色下,花容、人物与月貌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再如“一枝红艳露凝香”一句,也是既写了人,也写了物,人与物交织,景与情交融,言在此而意在彼。
诗歌好不好,读者的感受很重要,读者最有发言权,读李白的《清平调三首》,使人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牡丹,这是美人玉色,无怪这三首诗当时就深为唐玄宗所赞赏。
李白的《清平调》三首,如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诗人没有刻意地描绘,没有刻意地堆砌辞藻,营造意境,反而让诗意一气呵成、流畅自然。如果说这三首诗能给人带来怎样的阅读体验感的话,李白的另两句诗可以说是最完美的注脚,那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李白的这三首诗,再现了盛唐气象,千百年来传唱不衰,为人所欣赏,光从读者这一层面评判的话,就是非常好的诗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