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惜着新衣之喜,多半是抵挡不住思旧人之寒的。
伤春悲秋、睹物思人之苦楚,即便是“富贵宰相”也不能幸免。
分明是举杯听曲的快慰,一恍惚,却又想起了去年的旧日亭台。
可见,叫人无可奈何的远不只花开花落、燕离燕归,更有这玩弄人心的记忆啊。
自以为早已忘却的,会冷不丁地浮出水面;自以为绝不遗忘的,却就在念念不忘中烟消云散。
时光易逝,转眼今朝换往昔,无计可施地徘徊,徘徊在清幽无人的小径上,徘徊在一去不复返的岁月里,徘徊在永难释怀的怅惘中……
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七月,苏轼来到黄州城西的赤鼻矶,这个传说是当年爆发赤壁之战的地方。
望着奔流滚滚的江水,苏轼心中思绪万千,在追忆当年三国时期周瑜无限风光的同时也感叹时光易逝,于是一首注定名垂千古的词作诞生了。
词的开篇,苏轼以磅礴的气势,将眼前的大江与历史的长河融为一体,浩浩荡荡的长江,东流而去。
历史上的风流人物,也在历史的浪涛中消散。
而远处还有着残留的营垒,在这些营垒的西边,就是三国时期周瑜与曹操赤壁之战的地方。
赤壁之战的场景早已不见,只有岸边的乱石耸立,奔涌的波涛拍打着河岸,卷起高高的浪花。
在这如画的江山中,曾经涌现了多少豪杰!
而提起赤壁之战,苏轼又想起了当年的周瑜,那时候他正是风华正茂,春风得意的时候吧。
小乔刚嫁来,而他风流英武,羽扇轻摇,纶巾飘飘,谈笑之间,曹操的无数战船便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如今我神游曾经的古战场,应笑太过多情,早早地生了白发。
人生就像一场梦,就让我洒上一杯酒,祭奠一下这大江与明月吧!
这首词是周邦彦出任溧水县令期间写下的,彼时的周邦彦生活安稳,心情适意,说不尽的悠闲自在。
逢梅子成熟之时,绵绵多日的梅雨终于过去了,随着夏天的悄悄来临,风中也带着丝丝的酷热。
高高的柳树上,蝉儿逐渐增多,蝉鸣声高一阵低一阵,聒噪成一片。
真热啊!站在窗前望去,远远的小园台榭处,微风掠过池塘,带起圈圈涟漪。
一些鱼儿在水下悠游嬉戏,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惹得那新荷摇动不停。
周邦彦只用了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幅美丽宜人的夏日图。
今天没有什么烦心事,那么如何排遣这酷热的时光呢?
于是周邦彦在深深庭院荫凉处,支起一顶薄薄的纱帐,然后躺在那冰凉的竹席上,轻轻地摇着羽扇——只觉身心顿时凉爽舒畅!
词人不禁感叹道:我的心情就像现在的天空一样晴朗,就像没事可做的小神仙一样快活。
消暑的诗词甚多,而周邦彦这阕词,如小暑清茶,如夏夜凉风,令人祛热解渴,令人心平气和,似有"天人合一"之妙。
这首词写于宣和二年,这一年,赵明诚被任命为莱州知州,李清照则仍居住在青州。
两地分别,心中愁绪万千,李清照于是写下了这首《醉花阴》寄给远方的丈夫。
薄雾弥漫、浓云蔽日,龙脑香在金兽炉中一点一点消尽,因为内心充满愁绪,忽然觉得日子是如此的漫长。
又是一年的重阳佳节,晚上,她简直无法入睡。
一个人头靠玉枕,躺在纱厨中,半夜里,寒凉之气渐渐浸透全身。
黄昏之后,一个人在东篱边喝酒,菊花的暗香溢满衣袖。
不要说相思不销魂,西风吹起帘幕,那人比菊花都要瘦了。
这首词无一写直言相思,却通过描写词人周围的环境、以及词人的活动,渲染出相思的氛围,最后通过“人比黄花瘦”这一鲜明的形象,写出相思的刻骨销魂。
人谓之“无一字不秀雅”,“令人再三吟咀而有余味”。
陆游生于北宋末年,长于偏安一隅的南宋,少时就经历了国家沦落,家庭流离的苦痛。
面对残破的山河,自幼受到家庭爱国思想熏陶的陆游,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其一生都在为朝廷北伐,收复失地而努力。
但是,有时人生就是这般无奈。
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却总是遇到。
有时,我们明明想活成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最后却不小心活成了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曾经也许我们有着踏遍千山万水的梦想,可终究还是困于那一方天地。
陆游就是这个样子,他毕生的志愿就是“驱除胡虏、北定中原”,只可惜南宋朝廷里主和派占据主流,陆游因此仕途跌宕,始终不如意。
没办法,陆游只能够将他的壮志未酬,悲于国破家亡,伤于国土沦丧,哀于国势倾危,痛于悲凉的现实,全部都付诸于他的诗篇之中。
公元1189年(淳熙十六年)陆游被弹劾罢官后,退隐山阴故居长达十二年。
这期间他常常在风雪之夜,孤灯之下,回首往事,梦游梁州,也写下了一系列爱国诗词,其中就有《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
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六月末,已经赋闲在家数年的辛弃疾被韩侂胄起复,任命为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
这一年,他已经64岁,距离他来到南宋抗金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
他人生最好的时刻,没有耗费在抗金战场上,反而是在官场上浮沉。
尽管已经是如此高龄,但当听到朝廷准备抗金的消息,辛弃疾还是忍不住的欣喜。
他兴高采烈地跑去觐见宋宁宗,慷慨激昂,大发豪言,认为金国“必乱必亡”,而宋室复兴有望。
这一刻,他像极了那个22岁时刚刚来到南宋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勇敢无畏,充满热望和胆气。
第二年三月,辛弃疾改任京口知府,戍守江防要地京口。
这里在历史上曾是东晋军的事重镇和南朝通向北方的门户,此时也是南宋与金人对垒的第二道防线。
也就是在这里,辛弃疾不胜感慨,写下了这首词。
淳熙三年的冬至日,二十余岁的姜夔姜白石缓缓骑马路过扬州,四顾周遭景象,他心中怆然,自度曲写下了这首扬州慢。
在这首《扬州慢》中,他写了昔日的淮左名都,写了荠麦青青,写了“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写到黄昏时分从这座残败的空城里吹起的号角声,那阵阵呜咽的声音中透着穿越时空的沧桑。
写到这座破败的城池,就算是杜牧重生,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感情。
自李唐起,天下便有“扬一益二”的说法,扬州城的繁华,前有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的风流俊赏,继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风月无限,又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世俗愿望。
只可惜,那些昔日的荣光,如今又在哪里呢?
春风十里,尽荠麦麦青青;桥边红药,年年不知为谁而生。
这些自然之物依旧年年生长,自有荣枯,一任人世间繁华如梦的空幻与悲凉。
而残存在这片土地上的废池乔木、二十四桥依稀诉说着兴亡与无常。